一个女人决定与宁波首富鱼死网破
文 | 闰然
编辑 | 江江
新媒体编辑｜宝珠
视觉 | 顾芗
2023年11月12日，一个名为“方红承冤案家属”的微信公众号发文举报浙江千亿富豪罗立国。
罗立国是上市公司合盛硅业的创始人，曾在2021年以1372亿元身家成为宁波首富。而举报他的，是合盛硅业原总经理方红承的妻子孙丽辰。
根据孙丽辰的说法，丈夫方红承在合盛硅业卖力工作十年，但在离职后被罗立国“一手操纵构陷入狱”。纠纷的源头，是合盛硅业的股权之争。
图源：公众号@方红承冤案家属
11月14日晚，合盛硅业微信公众号发布了一则《严正声明》称，方红承夫妇试图通过发布不实消息引发舆论关注，干扰司法程序。对方红承及其妻子孙丽辰在网络上发布不实信息诋毁公司董事长的行为，将依法追究其法律责任。
2023年11月14日，合盛硅业发布了一则严正声明/图源：合盛硅业股份有限公司官网
孙丽辰亦于11月15日回击，称方红承到底是真的构成犯罪还是被人为构陷、到底是谁在“发布不实消息”，一切将在公开开庭上真相大白。
卸磨杀驴？非法项目？强大与弱小？一个戏剧性的事件演绎出了商业世界的惨烈。
与得力干将“反目成仇”
先来看，罗立国是谁。
罗立国，合盛硅业的掌舵者，宁波慈溪人。他被誉为“中国硅王”，合盛硅业的工业硅及有机硅的产量占到了国内总产量的百分之三十左右。
罗立国/图源：合盛硅业股份有限公司
早年间，罗立国靠草帽生意赚取了人生第一桶金，地产也只是他资本战场上的棋子，逐渐淡出后，他开始专注于硅基材料，一步步搭建起了宁波合盛集团。
2005年8月，罗立国成立合盛硅业，十二年后合盛硅业顺利上市敲钟。这家企业的崛起，靠的是一体化布局和规模效应，并且它正好赶上了下游光伏行业的风口。
罗立国的财富也随即暴增，超过了一众宁波老乡。2021年福布斯中国内地富豪榜显示，罗立国家族以1372亿元，排名第20名，成为宁波首富。2023年10月，罗立国家族以600亿元人民币的身家位列胡润百富榜第66名。
合盛硅业也是一家典型的家族企业。从当时的招股书可以看到，在公司里，罗立国弟弟罗立伟曾任董事、副总经理，罗立国配偶王宝娣曾任董事，罗立国女婿浩瀚曾任副总经理。罗立国子女也先后在合盛硅业担任重要角色。
目前，合盛硅业的控股股东宁波合盛集团第一大股东为罗立国的儿子罗烨栋，持股57.35%，第二股东为罗立国的女儿罗燚，持股24.93%，第三大股东为罗立国，持股17.72%。
宁波合盛集团有限公司股权穿透图/图源：企查查
如今，正是这位千亿市值缔造者、家族企业的掌门人遭到了举报。
举报自称合盛硅业原总经理方红承家属。她在名为“方红承冤案家属”的微信公众号上还发布了一篇方红承的自述。
方红承又是谁？
方红承，原合盛硅业董事、总经理。在公司早期，也就是2009年，方红承受到罗立国的邀请加盟了合盛硅业。
2011年，在连续两任总经理辞职的特殊情况下，方红承临危受命，从负责营销的副总经理被推任为总经理，并担任上市工作小组组长帮助公司成功上市。
在2018年12月，公司上市刚满一年，他就因管理理念分歧等多方原因，选择与罗立国分道扬镳。离职后的方红承选择了在有机硅行业自己创业。
根据方红承的说法，在合盛硅业工作期间，他以两种方式获得了少量合盛硅业股权，但离职后，罗立国一直想让他放弃股权，双方因此产生了纠纷。
方红承
一切都源于这场公司高层间股权代持纠纷的全面爆发。
具体而言，是在合盛硅业冲击IPO期间，罗立国承诺将少量股权给方红承，并由罗立国代持。考虑到上市前股权转让带来的合规性问题，2017年1月，方红承出资受让罗立国的这部分股权，并签订了股权转让和代持协议。
合盛硅业荣获“第一届中国上市公司IPO新星奖”/图源：合盛硅业股份有限公司
“在嘉兴港区管委出面协调我多次让步沟通无果，且对方假冒我签名，非法将持股平台法人代表变更为他人的情况下，我不得不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方红承罗列出了详细的诉讼经过。
但关于这一股权纠纷问题，合盛硅业认为，按照规定，方红承必须服务满五年、不损害公司利益、不与公司同业竞争等条件后，才能给予一定数量股份增值的现金奖励，否则不享有任何权益。
在合盛硅业看来，双方在形式上签署过股权转让协议，但方红承实际没有支付过对价，相关股权也未过户。且方红承实际服务不足两年即从公司离职，公司经自查发现其涉嫌背信损害上市公司利益的违法行为并向公安机关报案。
最终，经杭州仲裁委和杭州中院、慈溪和宁波两级法院、平湖法院多次审判、裁决，方红承均获胜诉，罗立国败诉，被要求支付相应的股权。
图源：判决书截图
上市公司假搬迁，真威胁？
方红承认为，合盛硅业的搬迁，是一种施压。
搬迁，又是怎么回事？
合盛硅业总部位于浙江嘉兴港区。根据方红承的描述，罗立国早在刚上市时，也就是2018年就计划将公司办公总部和注册地搬到他的老家慈溪。
对此方红承曾极力反对，他认为一路走来嘉兴港区的帮助对合盛硅业的发展至关重要，他们在上市的过程中也给予了全力支持。
上市公司搬迁，不仅关乎公司的经营战略，还关乎地方的就业和税收，涉及到资本流动和城市竞争。对嘉兴港区来说，合盛硅业的存在，可以说是至关重要。
方红承认为，2021年，在为了股权打官司的关键时刻，罗立国扬言要将公司注册地由嘉兴港区搬到慈溪，是在向港区管委会施压。
因此在2022年5月2日，方红承和港区主要领导见面时，方红承就提出，“如果对方不搬注册地，我可以暂时不要求罗董支付已胜诉的仲裁股权，如果对方不搬，我可以一直不提，直到对方搬为止，港区领导充分肯定了我的态度，并让我出具了书面意见。”
2022年5月28日，合盛硅业发出公告说要搬迁，但随即又于当年6月8日取消了搬迁计划的股东会。
2022年5月合盛硅业发布公告声称搬迁/图源：合盛硅业股份有限公司
一会儿公告一会儿又取消，方红承家属认为，这一切行为的真实目的是向外界施压，以搬迁上市企业干预司法、陷害方红承。
对于搬迁一事，合盛硅业也给出了自己的正当回应，因为嘉兴生产基地以化工生产设施为主，办公条件有限。随着生产经营规模扩大，原办公场所无法满足管理需求而买下慈溪市“恒元广场-A座”作为管理总部，并将办公地址搬到了慈溪。
“水解油”，谁的责任？
就在方红承与罗立国进行股权纠纷之时，方红承突然被捕。
2022年9月，方红承，以及其弟弟方红兴，被平湖市检察院以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批准逮捕，在桐乡市看守所关押至今。
方红承，以及其弟弟方红兴又是因为什么被逮捕的？
该案件的另一关键词在于“低沸水解油”项目。
合盛硅业主要生产两大产品：工业硅和有机硅。自然界中的硅矿石，还原后就成了工业硅，再通过高精度提纯就是有机硅、多晶硅，可以运用到下游比如光伏产业里。
合盛硅业的工业硅产品/图源：视觉中国
而低沸物是有机硅单体生产的必然产物，若不能及时处置，将会因达到储存上限满罐而导致全厂停产。并且，低沸物是成分复杂的危险化学品，需合法转移或焚烧处理。
根据方红承的说法，合盛硅业一直在厂内非法处置低沸物。当时有机硅市场持续低迷期，合盛硅业也内外交困，如果按合规的方式处理，企业难以承受。
他表示，权衡利弊后，罗立国明确要求，当时所有围绕产量提升、工艺优化、环保处理等新建改建项目一律不批，和市场抢时间，以渡过企业难关。
在这样的背景下，方红承开始了低沸水解业务以处理低沸物。低沸物品和水反应能生产水解油，而水解油也属于危险化学品。
方红承正是被指控，为了私利，擅自建设低沸水解油项目，弟弟方红兴通过处置水解油获利的方式，收取商业贿赂。
罗立国方面认为，方红承的行为，“未经董事会同意”。
方红承对此继续喊冤，在他看来，这些行为都是在罗立国的允许和鼓励下进行的，只有这样合盛硅业才能在行业普遍亏损的情况下一枝独秀。
并且，他指出，合盛硅业并没有真正实行的项目论证、审批流程，所有项目都是集权式家族企业典型的“老板拍板”。他虽为总经理，但一直没有任何费用支出的最终审批权。
在该案件中，方红承还牵涉出了更多涉嫌违法的行为——比如企业生产“低沸物”需要取得应急管理厅和环保部门审批资质，合盛硅业此前并未取得该资质。
关于不当处理危废物、并将有毒废料“水解油”非法转售给其他无资质企业的问题，合盛硅业也作出了回应称，其嘉兴和泸州的子公司已经办理相关手续，有能力处理此类毒废料。
但此回复也遭到了方红承家属的质疑，认为合盛硅业在进一步欺诈和隐瞒，因为其并没有公开两大子公司登记证书的具体时间。
就此回溯“水解油”事件，方红承前后经历了三次报案。
2019年5月，合盛硅业以方红承“背信损害上市公司利益”为由向嘉兴港区公安分局报案。但彼时，当地警方并未立案。
2021年8月，合盛硅业再次将前述“水解油”事件摆上台前，以方红承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第二次到港区公安分局报案。但在当地政府调解下，该案再次被撤销。
直到2022年6月2日，还是就“水解油”一事，合盛硅业控告方红承职务侵占一事被再次立案。9月21日，方红承被平湖市检察院以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批捕。
合盛硅业是否真的违法买卖危险化学品“水解油”？违规建设项目的成功实施，是否真的为合盛硅业创造了巨大的经济效益？
雪球越滚越大，双方矛盾仍在不断升级。
目前，因证据和程序问题，原定于2023年11月13日、14日审理的方红承涉嫌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职务侵占一案，原定开庭转为庭前协议，正式开庭时间尚待法院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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